(白崎純)
炫目的陽光叫醒了我。肯定是媽媽一如往常擅自進入了我的房間,拉開了窗簾。就算只有假日也好,我想以自己的步調起床。今天這樣醒來真不舒服。
睡醒後感覺不適還有另一個理由,那就是夢。
我作了還在和琉實交往時期的夢──雖然有人說夢是在進行記憶的整理,不過我們都已經分手過一個多月了,看來那段記憶還繼續影響著我。就在我以為我終於適應的時候,便會因為不經意的契機而回想起當時的事情。
真是的,這都第幾次了。
抬起臉,我看到有個人坐在床邊。縱使視線模糊,我仍然馬上辨認出對方是誰。
是夢的延續──不。在我眼前的人是青梅竹馬,而她已不再是我女友。
「一大清早的妳想幹嘛?」
我一邊戴上眼鏡,用還沒完全清醒的腦袋對琉實說道。
「一大清早?這個房間裡沒有時鐘嗎?都已經中午了。」
「反正今天是假日,要幾點起床是我的自由吧……所以?有何貴幹?妳有事才會來吧?既然妳穿著制服,就表示妳等等要去社團?還是妳已經去過了?」
「我等等才要去社團,然後我才剛到你房間。我只是看著你的臉,覺得你真的只有睡臉像小孩一樣呢。」
「……妳的嗜好太奇特了吧。」我起身,一邊避開琉實,搖搖晃晃又無力地坐上了椅子。
我覺得兩人並肩坐在床邊不太對。我們已經不是那種關係了,在這方面不應該模糊界線。這不重要,單獨一人跑到自己甩了的男人房裡,她到底想做什麼?
「謝謝稱讚。不過話說回來,你的頭髮睡翹得很誇張呢。簡直像是龍捲風集中在一個點上。」
「我才剛睡醒,這也沒辦法吧……所以妳有什麼事?既然獨自一人專程跑到自己甩掉的男人家裡,就表示妳有算是重要的事情要說吧?」
我一邊用手梳理頭髮,語氣帶了點尖銳。
和至今仍無法好好消化分手的我不同,站在拒絕我這個立場上的琉實,對待我的態度一如往常。
不過,我們的距離和交往前相比稍微變遠了一點。雖然我也說不上來,不過這種距離是充斥在對話每一處的距離,也是物理上的距離。當然不到被迴避的程度,不過感覺存在著一條看不見的界線,而琉實則是站在那條界線的後面來接觸我。我的心底某處對於她這樣的態度感到安心,另一方面也存在著有些無法忍受的情感。也就是說,我的心思還沒有完全整理好。
(神宮寺那織)
黃金週假期第二天,過了中午之後我醒了。
我澈底消耗了第一天的夜晚,這可稱為完全勝利吧。
我可是等到四周都亮起時才睡,若是吸血鬼的話早就死了。
我一邊搔著頭一邊走到客廳。爸爸一個人在看電影,除了爸爸以外沒有其他人在。這些資本主義的走狗,難道是出門買東西了?想表示消費是美德?
不,姊姊是去社團了吧。自從和純分手後,她變得比之前還要熱衷於社團(籃球)。
在手機重回我手的瞬間、那個剎那,鳴動。震動加上電子音。是純傳了訊息給我。
「如果妳有空,要不要出去走走?」
喔喔,真是難得。沒想到那個家裡蹲竟然會傳這種訊息給我。別說是雪了,今天八成還會下鯊魚吧?要是下起鯊魚,只靠傘根本保護不了自己。根本就是風飛鯊。
自從他和姊姊分手之後,很明顯地變脆弱了。雖然我問了分手理由他也沒說,不過那兩個人這麼笨拙,肯定是因為芝麻小事吧。
算了,這也沒辦法,我就陪陪你吧。同為單身人士,我和你好好相處。反正我們早就無須對彼此客氣了,應該說我可不會客氣喔?畢竟你之前可是一直被獨占著,才這麼一下下沒關係吧?我等這回合可是等了挺長的呢,說真的。
一邊想著這些事,我心中的煩躁漸漸增加。因為感到莫名不甘心,我點進去已讀之後放置不管。你就好好期盼我尊貴的回覆吧。
好了,話雖如此我也不知道怎麼回覆。就在我煩惱的時候,我忽然想到泡麵的三分鐘已經過了,趕緊慌忙翻開蓋子,不出所料麵已經泡爛了。
喂喂喂,那豔美的金色湯汁跑哪兒去了?
「喔哦?妳在吃泡麵啊?我也來吃吧。放在哪裡?」
雖然星艦迷的聲音遠遠傳來,不過我在太空,位於遠在天邊的另一個銀河系。
真空狀態是聽不見聲音的。父親啊,你可得好好記住。
嗯?是不是有人剛剛說,在《星際大戰》裡聽得到聲音?
那是盧卡斯的腦中宇宙,所以沒關係啦。我討厭斤斤計較的人。
琉實在我們交往正好滿一年後立即提出分手,隨後馬上要我和妹妹那織交往。她甚至沒有告知分手理由,直接這麼要求我。
是喔?這樣啊……我知道了。我怎麼可能會說這種話。
以一般常理來思考,我不可能會乖乖聽從這種要求。不,根本不需要思考。
結果我那位第一任女友,竟然叫我去和我的初戀女孩交往。
「多認真……?全部都是認真的。我怎麼可能會開這種玩笑?你是傻瓜嗎?」
「一大清早的少叫別人傻瓜。真是的,這就代表妳提出的要求聽起來就像是在開玩笑,妳難道沒有自覺嗎?」
「這種事我當然知道!我知道你突然聽到我說這種話會感到困惑,但正因為是你……我只能拜託純了,所以才會像這樣過來求你啊。」
琉實說完這些話後,用稍縱即逝的聲音嘀咕著「要不然分手就沒有意義了」。
若是我沒有豎耳聆聽琉實說話,大概就聽不見她呢喃了些什麼吧。接著她斂下眼,用依然微弱的聲音繼續說:「那織可是一直喜歡著純啊。」
聽到琉實說「那織也非純不可」的時候,我不可能不去思索話語的意涵。但是我讓自己不去思索這句話的意義,因為若是不這麼做,會有種我和琉實之間的一切被否定的感覺,於是我假裝沒有發現──嘗試用別的意涵去解釋它。
我放棄了那織,和琉實交往。這是事實,不過我也越來越喜歡琉實。若要說我完全不會想起那織是騙人的,但是比起那織,琉實在我心中占據的區塊更大。非常、非常大。
事到如今,就算她說我和那織之前是兩情相悅,那又如何?不都過去了嗎?
「就算是這樣……就算妳這麼說……」
「你不也對那織──不,這就算了。這是我提出的請求。拜託你把我的定位變回那織的姊姊,這一點只有你辦得到。我只想得到這種方法了。」
她睜大水潤的桃花眼,直直地望進我的眼裡,隨後視線往下落去。琉實像是要矇混什麼似的撩起了瀏海,柔順的秀髮滑落她的指間。
這樣啊,原來如此。琉實很久之前就發現了我的初戀,她一直都知道我的情感。她原本要說出口卻硬生生吞回去的話語,恐怕就接著這樣的後續。
就算是遲鈍的我也能理解了。她口中的「憑我沒有辦法滿足純」,原來是這個意思。
真的太傻了。
過去的情感我早就已經整理好了。
不過話說回來,她之所以會說要我把她變回姊姊……所謂「我的問題」就是指這件事嗎?
──所以妳才會向我提分手嗎?就為了這一點?
若真是如此,妳真的是傻瓜。真的是大傻瓜。
妳知道這樣對那織來說,到底有多麼不誠實、失禮,又多麼瞧不起她嗎?
「……我沒辦法那麼快轉換心情。而且帶著這種心情和那織交往,對她實在太失禮了。」
「你不討厭那織吧?」
「當然。」
「那不就好了?」
「才不好!我說妳啊,嘴巴上講得很簡單,但這不是那麼單純的事情,這點道理妳也懂吧?而且……我還對妳──」
「──別說了!你別再說下去了!不管你說什麼,我都不會和你復合!」
琉實這麼喊著。那撕心裂肺般大喊出來的聲音帶著無助。
琉實的聲音貫穿了我的耳膜。
潛藏在對話中的寂寞聲音、不經意動作中隱微的意圖、偶爾展現帶有陰霾的笑容……每當找到這般跡象,我便會探尋復合的可能性。
我一直在思考,自己該怎麼做才能重來?
面對忸忸怩捏、膚淺又無法振作起來的我,琉實說出了明確的拒絕。不管我怎麼掙扎,只要我不和那織交往,妳就不接受嗎?
妳真的要我這麼做?
「這麼做妳真的不會後悔?只要我和那織交往,妳就滿意了?」
「……嗯。」琉實緩緩地點頭。
……琉實。妳真的是傻瓜。無可救藥的傻瓜。
為了那織的戀愛。
為了我的初戀。
妳選擇抽身離開。是這樣對吧?為了遵守姊姊的尊嚴。
至今為止的一切都是南柯一夢……將我們的過去做出這種總結,妳就滿意了?
真的太傻了。這種事情簡直愚蠢到家。
「簡單來說,妳和我分手的理由就是……不,算了。」說到這裡,我沒有繼續說下去。
最愚蠢的人就是我不會有錯。誰教我現在竟然還想聽從琉實最後的願望。
「不過,就是這麼回事吧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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